商業周刊2007-7
雖然一直存在著腐敗、官僚和政治不穩定等問題，但是東南亞遭受的衝擊遠遠小於世界其他地區
痛苦的經濟放緩對於東南亞不是什麼新鮮事了。該地區在10多年前經受的令人心有餘悸的金融危機現在看來倒像是這次動盪的預演彩排。公司破產、銀行癱瘓、股市暴跌，由於外商直接投資急速減少，當地經濟以兩位元數的速度衰退。然而，東南亞本本分分地吞下了“節衣縮食”這劑猛藥，使貨幣貶值和外債降低，同時銀行進行了重組，公司改善了資產負債情況。
如今，東南亞再次受到打擊，成為了地球另一端所犯過錯的受害者。去年秋天，該地區的出口受到美國和中國先後進入經濟低潮期的影響也出現大幅跳水。另外，由於很多跨國企業暫停了支出計畫，外商投資驟然下降。“令人沮喪的是，我們遭受的危機並不是由自己造成的，”泰國總理阿比西坦言。
當然，這次衰退不太可能是亞洲金融危機的完全翻版。東盟10國展現出了驚人的力量和優勢。該地區的銀行實際上免受有毒資產的侵害，也沒有伸手向政府尋求救助資金。多年的貿易順差和高儲蓄率保證了外匯儲備的充盈。政府、企業和消費者的負債負擔與歐美相比簡直是九牛一毛，而通脹和利率也大幅度降低。“當然這裏也遭受著衰退，但是（這些國家）為度過風暴做好了準備，”Templeton新興市場資金的執行總裁馬克•墨比爾斯表示，“他們的表現好於全球市場，這就在告訴我們：他們會做得很好。”東盟各國證交所在新興市場股價方面的復蘇走在了前面，其中雅加達指數和越南指數從先前低點分別反彈了70%和80%。
一些在東南亞運營的公司繼續保持著良好發展，這得益于本地區從電腦到廉價航空機票等各方面的強勁需求。聯合利華（印尼）銷售出大量Pepsodent牙膏、Lifebuoy洗髮水和其他產品，促使第一季度收入激增18%，達到4.12億美元；盈利增長9%，達到7000萬美元。“全球危機帶來的影響（在這裏）微不足道，”聯合利華（印尼）董事會秘書弗蘭基•賈敏表示。2/3營收來自亞洲的英國渣打銀行報告顯示，今年第一季度公司利潤達到最好水準，這表明該區域的蕭條與其他地方相比程度更輕、時間更短。個人銀行和小企業的借貸業務保持強勁勢頭，抵押貸款業務保持增長，渣打銀行東南亞地區首席執行官雷•弗格森透露了上述資訊。他補充說，取消抵押品贖回權“並非該地區市場的特徵”。
東南亞的堅挺傳遞出令人鼓舞的資訊，標誌著其仍然是世界經濟中重要的一方。雖然該地區自危機以來都快被很多投資者所遺忘，但是當地高素質的工人、豐富的自然資源以及至少有些國家具備的一流的基礎設施都值得投資者垂青。東盟約有5.6億人口，整體的國內生產總值超過印度，達1.3萬億美元。印尼、泰國、馬來西亞、菲律賓、越南和新加坡占該地區經濟總量的95%，去年吸引了近500億美元的外商直接投資，中國則為920億美元。
舉例而言，通用電氣公司在過去的18個月裏對東南亞累計投資超過10億美元，這些投資包括在吉隆玻擴大飛機維修設施建設、在新加坡設立供水技術研究中心。5月，通用電氣創建了在越南的首個項目，投資6100萬美元在港口城市海防市建造工廠生產用於出口的風力渦輪發電機。公司東南亞地區總裁斯圖亞特•迪恩表示：“我們希望在這個有巨大潛力的國家留下通用發展的足跡。”
落跑的峰會
對所有投資者來說，東南亞也是頗具挑戰的地區。官僚主義和腐敗問題十分盛行。透明國際將印尼的清廉指數在全球163個國家中列為126位，低於奈及利亞和尼泊爾，不透明的法律法規致使這個金礦和銅礦資源豐富的國家在10年裏吸引不到一個新的外資礦產專案。在越南，交通擁堵嚴重，摩托車在街道上都像蝸牛般爬行，更不用說日益增長的汽車保有量所造成的壓力。而在泰國，旅遊者和投資者等被政局不穩所嚇住，特別是近幾個月的反政府示威迫使東盟峰會取消和曼谷機場關閉數日。
這些麻煩加上面臨的全球危機，給該地區的增長憑添了阻礙。依賴出口的新加坡和泰國面臨經濟收縮。亞洲開發銀行預測今年越南經濟將增長4.5%、印尼3.6%、菲律賓2.5%，均接近各國衰退的水準。馬來西亞第一季度新增外商投資下降79%，至9.31億美元；而流入越南的投資下滑71%，至28億美元。
各國政府正在通過制定經濟刺激計畫抵禦經濟衰退。在泰國，經濟下滑達到4%，但是得益于政府向1000萬低收入工人發放的每人58美元的補貼，市場零售銷售出現反彈。這是政府出臺的為期3年總價值450億美元的刺激計畫的一部分。晶片製造商英代爾希望，受刺激計畫影響而增加的在醫療和教育方面的花費能促進使用其晶片的電腦的銷售。據市場研究企業GFK亞洲預測，占東盟經濟比重最大的5個國家中個人電腦零售市場第一季度的銷售比去年同期增長17%，這一速度達到了中國市場的兩倍。
來自電話呼叫中心的增長
該區域作為外包中心也得到迅速發展。在菲律賓的宿務市，7年前在祖母綠色的山坡間和光輝奪目的珊瑚礁叢中建立起的亞洲城資訊科技園如今已成為24家電話呼叫中心和外包中心的落戶地。“工作並不輕鬆，但是薪水相當高，”29歲的雷蘭德•卡諾伊在當地一家名為eTelecare的企業工作，月薪470美元，主要負責為網路電話公司Vonage的客戶提供技術支援。
菲律賓的外包產業已經發展了數年，正醞釀大計畫拿下全球IT外包市場10%的份額。印度Wipro、美國埃森哲以及滙豐銀行等在菲律賓新開設幾十家客戶後臺服務或技術支援中心，促使該國整個行業在2008年實現了60億美元的收入並提供了超過37萬個就業崗位。“我們增長的速度十分瘋狂，” 總部設在美國辛辛那提的肯沃基公司（Convergys）菲律賓業務總監瑪利費•薩莫拉表示，她希望在今年將員工數量翻番至2萬名。到2010年，行業領先企業預計能提供就業崗位90萬個，實現銷售額130億美元。
這是個雄心勃勃的目標。不過菲律賓還是以電話呼叫中心作為產業升級的起點。“金融、財會和企業後勤支持方面還有很多跟進工作要做，”菲律賓企業流程協會首席執行官奧斯卡•桑內斯表示。埃森哲在菲律賓有1.6萬名雇員，正在幫助客戶升級更新資訊系統，以便能根據受經濟衰退之苦的美國的金融監管政策變化而作出相應調整。摩根大通、美國莊臣和西門子都在該國擴大後臺服務的工作。Wipro也在翻番當地員工數量，計畫到10月份增至1550人。“這裏的人才資源相當好，”Wipro企業流程外包公司的國際運營副總裁桑吉維•巴蒂亞表示，“我們對前景非常樂觀。”
全球企業還在湧向東南亞地區，尋找“中國製造”的替代地。總部位於美國亞利桑那州坦普市的第一太陽能公司（First Solar）選址馬來西亞居林市，投資6.8億美元建造太陽能板製造廠。英國摩托車製造商凱旋（Triumph）投資7300萬美元在泰國設廠。而大眾汽車在今年夏天將在印尼建立合資企業生產途安旅行車。
與上述各國相比，越南其實是外商為了轉移“中國製造”而選擇的最大受益國。越南擁有與中國大陸接壤、並因東盟貿易協定而享受到東南亞低關稅的雙重優勢，同時擁有充足的勞動力和創業經營的文化。4月份，三星電子在越南首都河內附近投資5000萬美元開設手機製造廠。捷普科技（Jabil Circuit）在河內以南700英里靠近胡志明市的西貢高科技園區投資1億美元建立了電路板製造廠。而就在其不遠處，工人們正在那片曾經一到午後下過大雨就變得泥濘的稻田地上建造著總投資10億美元、將于明年開業的英代爾工廠。“我們盼望著更多的高科技企業步我們的後塵，”英代爾（越南）產品總經理裏克•霍瓦瑟表示，“全球危機可能澆滅了很多公司投資的熱情，但是他們也被迫把目光投向新的市場以獲得發展。”
本區域最大的優點也正是其軟肋：對出口的愈發依賴，尤其是對中國內地。內地沿海工廠使用的零部件很多產自東南亞，最終的產品銷往歐美市場。如今當中國的出口大幅下挫，東盟經濟自然受到牽連。“這一區域極度依賴中國；中國組裝、東盟生產零部件，”新加坡李光耀公共政策學院教授查理斯•亞當斯表示，“（現在）所需要的是對最終商品進行更多的區內貿易。”
與中國的聯繫
幾乎沒有跡象表明東南亞近期會切斷這種依賴。菲律賓的外包商們主要就是服務美國的消費者。英代爾計畫將絕大部分原產胡志明市的產品出口，因為越南市場今年只能消化300萬台左右的電腦，而越南工廠可年產數以億計的晶片產品。由佳能公司在河內郊外投資1億美元興建的其最大的雷射印表機工廠也會將產品銷往國外。
東盟關於區內汽車自由貿易的協定也許會有助於減緩對中國和西方的依賴。例如，福特汽車公司將把SUV車型從泰國銷往越南、印尼和菲律賓。自由貿易“給予我們足夠的空間”，福特東南亞公司總裁大衛•奧爾登表示，“泰國市場自身可不足以成為業務發展的基礎。”福特在東南亞整個市場的銷售已幾乎能與印度市場相媲美。
總部設在馬來西亞的廉價航空公司亞洲航空（AirAsia）發展勢頭迅猛，顯現了該區域市場的巨大潛力。2001年，企業家托尼•費爾南德斯接手一破產的航空公司，僅以兩架飛機出航吉隆玻起家運營。得益於區域內航空旅行的放寬限制，費爾南德斯不斷做大做強，現已有81架飛機在16個國家的122個目的地間穿梭，大多是很多其他航空公司所忽略的中小城市。他期望公司2009年的運量達到2400萬旅客，與去年相比增加30%。“我們致力於打造一個東盟品牌，”費爾南德斯說，“我們看到了別人沒有涉足的巨大機會。”
作者：包峰（Frederik Balfo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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