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英國《金融時報》記者聯合報道
2008年3月14日 星期五
作為總部位於華沙的廚房用具公司Meblat的老板，詹•利曼(Jan Liman)不知道該如何保證這家公司的未來。他有很好的木材來源和大量訂單，但他缺少有經驗的員工。
他表示：“在12名員工中，兩名已移民愛爾蘭。第三個也辭職了，說他也准備去愛爾蘭。尋找新手的工作一直毫無進展。”
在中東歐的歐盟(EU)新成員國，到處都能聽到與這位波蘭企業家類似的抱怨。員工短缺現象在建築業表現得最為嚴重，但也正波及到烘培業和銀行業等各種不同的行業。工程師、技術專家和工廠工人都出現供應短缺。
由於經濟增長強勁且外資迅速增加，東歐的就業崗位日益增多，但與此同時，已經約有500萬人從東歐移民到了西歐。歐盟統計局(Eurostat)的數據顯示，勞動力成本正以東歐共產黨國家集團解體以來的最快速度上漲。截至去年9月的一年裡，拉脫維亞的名義勞動力成本上升了30%，羅馬尼亞、愛沙尼亞和立陶宛的漲幅都超過了20%。在歐盟最大的新成員國波蘭，增幅也接近12%。
維也納研究機構Wiiw的數據顯示，2007年前9個月，波蘭平均實際薪資增長逾7%，羅馬尼亞則接近16%。
就業市場“由雇員主導”
自2002年以來，西歐的失業率一直維持在8%左右，而東歐的失業率則從14%降至不到9%。在蓬勃發展的東歐各國首府，幾乎所有希望工作的人都擁有工作。會計和管理咨詢公司畢馬威(KPMG)中歐地區主管萊謝克•弗龍斯基(Leszek Wronski)表示：“這個就業市場是雇員主導的。”
許多東歐員工對這種控制非常受用。15年來，他們曾眼看著公司所有者從東歐劇變後的過渡中獲得了巨大利益。如今，員工取得了更多利益。就像波蘭總理唐納德•圖斯克(Donald Tusk)最近告訴英國《金融時報》的那樣：“在波蘭的一些行業，員工缺乏是一個問題……但對於那些希望享受經濟增長成果的人們而言，這也相當重要。”
然而，對於東歐的政府和企業而言，不斷上升的勞動力成本和不斷加劇的熟練員工短缺問題，給東歐的未來競爭力提出了很大疑問。從投資地點決策到教育、移民和人口政策，一切都在重新評估。
人們無需現在就感到恐慌。即便在東歐最近薪資飆升以後，東西歐之間的薪資差距依然巨大。在德國，每小時勞動力成本約為28歐元（合41.40美元），而捷克、波蘭和羅馬尼亞分別約為8歐元、7.50歐元和4歐元。會計和咨詢顧問集團普華永道(PwC)華沙辦事處合伙人拉法爾•克拉斯諾戴布斯基(Rafal Krasnodebski)表示：“2004年，波蘭和斯洛伐克的勞動力成本比西歐低70%至80%。因此（那裡）的勞動力成本仍然較低，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仍會低於西歐。”
自2002年以來，東歐地區的國內生產總值(GDP)增幅出現了周期性大幅上升，平均年GDP增幅超過5%。然而，包括勞動力成本在內，盡管東歐經濟體正慢慢向西歐看齊，但東歐目前的薪資漲幅包含了重要的一次性因素。伴隨著歐盟的擴大，西歐對就業限制的放松使得數以百萬計的人移民到了西歐，特別是波蘭和羅馬尼亞人（這兩個國家是東歐人口最多的國家）。那些在西歐最為緊俏的工種，它們在本土的薪資漲幅也最快。去年，波蘭建築工人的薪資上漲了20%，羅馬尼亞和拉脫維亞分別為25%和35%。
東歐經濟將繼續穩健增長
如今，隨著信貸緊縮打擊美國經濟，並給西歐前景蒙上了陰影，經濟學家們正對歐盟新成員國的前景進行評估。盡管多數人認為，東歐經濟將繼續穩健增長，但他們預期，該地區2008年的經濟增幅可能會從去年的6.5%降至5%。通過降低通脹率、削減經常賬戶赤字，東歐一些政府和央行正在放慢經濟增速。針對東歐的多邊銀行歐洲復興開發銀行(European Bank for Re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資深經濟學家茲比格涅夫•科米內克(Zbigniew Kominek)表示：“經濟增幅的周期性上升可能不會持久。”
然而，即便勞動力市場稍微緩解，也不會回到5年前員工超級過剩的局面。東歐人口老齡化速度快於西歐，再加上移民的影響，波羅的海國家和中歐處於工作年齡的人口數量正不斷減少。歐盟統計局預測，到2015年，歐盟新成員國的人口數量將從2004年的1.036億降至不到1.006億，處於工作年齡的人口數量的降幅尤為巨大。
因此，東歐地區的公司和政府必須做好應對勞動力市場長期吃緊的准備。對於決策者而言，第一個任務是提高就業率。東歐勞動力市場的參與度一直很低，特別是年齡較大人口。2006年底，波蘭就業率僅為54.5%，而德國為67.5%，丹麥為77.4%（是歐盟的最高水平）。在年齡介於55歲至64歲之間的人口中，波蘭的就業率僅為28.1%，德國則為48.4%。
在東歐劇變後的重建期間，提前退休和殘疾人補助削弱了東歐就業數據。然而，該地區的政治領袖對於限制福利之類的舉措很謹慎，因為這可能引發民眾的反抗。經過多年努力後，該地區正經受著改革疲乏(reform fatigue)。
東歐勞動生產率遠低於西歐
接下來，決策者和雇主需要確保勞動生產率增幅跟上勞動力成本的漲幅。美國商業研究組織世界大企業聯合會(Conference Board)最近的一份報告稱，東歐勞動生產率遠遠低於西歐。例如，波蘭的勞動生產率僅是德國的40%。但單位勞動力成本的差異更大，因此，雇主正繼續將勞動力密集型業務從西歐遷往東歐。芬蘭的諾基亞(Nokia)就宣布，將關閉德國的手機工廠，裁員2300人，同時擴大羅馬尼亞的一家工廠，聘用3500名員工。
然而，就像英國研究機構資本經濟(Capital Economics)最近在一份報告中所警告的，在波蘭和捷克（盡管斯洛伐克並非如此），最近的薪資漲幅超過了生產率增幅。羅馬尼亞央行副行長克裡斯汀•波帕(Christian Popa)表示，若要增強勞動力市場彈性並因此提高生產率，需要繼續進行勞動力市場改革。“我相信這能夠解決目前的問題，但這並非一蹴而就的事情。”
總部位於布魯塞爾的智庫裡斯本委員會(Lisbon Council)在一份報告中稱，政府和雇主必須加倍努力，通過提供更好的教育和培訓，來提高生產率。“在人力資本的獲取和配備方面，中東歐國家遠遠落後於西歐。”報告指出，盡管東歐學校大多與西歐一樣有效，但在成人終身教育領域，仍存在巨大差異，包括在職培訓。那些年齡較大的、共產主義陳舊教育方式培養出來的員工面臨的困難最大。
企業也在對薪資上漲做出回應，它們對員工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商業服務行業，員工正被轉移到更高附加值、涉及與客戶直接聯系的業務中，而較簡單的業務則被轉移到了中國和印度。營銷和金融服務集團被迫向有經驗的高管提供10萬歐元乃至更高的年薪，因而也對他們提出了更為嚴格的目標。
甚至對於那些薪資水平很高的國際銀行而言，人事管理也成為了一個令人頭痛的問題。奧地利瑞弗森國際銀行(Raiffeisen International)羅馬尼亞分行主管斯蒂芬•范•格羅寧根(Stephen van Groningen)表示：“目前的形勢不可能持續下去。人們對於找工作變得極為樂觀。有些人在我們這裡工作3個月就辭職了。3個月後，他們希望回來繼續工作，在有些情況下，我不得不表示同意。”
在薪資階梯的更低層，雇主的生活更為艱難，尤其是較小公司。擁有80家門店的波蘭干洗連鎖店5 a Sec招聘經理阿格尼茲卡•亞格埃拉(Agnieszka Jagiela)表示：“盡管我們支付的薪資水平接近國家平均水平，並提供4類獎金，但員工流失率居高不下一直是個問題。”歐洲建築業蓬勃發展之際，恰逢各國員工短缺。羅馬尼亞房地產開發商Copper Beech董事總經理迪瓦卡爾•辛格(Diwaker Singh)表示：“員工極度短缺，因為正在開工的項目很多，而移民到其它國家的人也很多。”
許多雇主正通過改善工資以外的內容來應對，例如公司提供汽車，並試圖通過忠誠獎金、培訓計劃和職業發展來挽留員工。對於跨國企業來說，這些是司空見慣的做法。但對缺乏經驗的本地雇主而言，這通常比較新鮮。波蘭東部一家就業服務機構Grupa Konsultacyjna的主管馬雷克•馬薩利斯基(Marek Masalski)表示：“一些雇主仍然沒有完全理解非薪酬因素在激勵和招聘員工方面的重要性。”
外國投資保持強勁
迄今為止，日益上升的勞動力成本尚沒有影響該地區的整體吸引力。歐洲復興開發銀行估計，中歐和東南歐去年吸引的外國直接投資總額達到440億美元，連續第四年保持強勁。對於將東歐視為市場和廉價勞動力基地的企業來說，它們樂於見到薪酬上升所帶來的支出能力提高。此外，目前外國直接投資主要來自於已在東歐建立穩固業務的跨國企業，特別是汽車制造商，而它們正將其零部件供應商帶入該地區。
但在流動性更大、成本意識更強的投資者中，出現了一種明顯的轉變，即從勞動力短缺的布拉格、華沙、布達佩斯和布拉迪斯拉瓦等投資熱點，轉向提供更多招聘空間的地點。他們青睞的地區包括波蘭西裡西亞和羅馬尼亞大部分地區，而先行者正將目光投向更東部的地區——歐盟以外的國家，直到烏克蘭和摩爾多瓦。
紡織企業，特別是對勞動力成本敏感的那些企業已首當其沖。但其它集團也在緊緊跟上，例如通用電氣(GE)部分持股的美國商業服務提供商Genpact。該公司於2002年在布達佩斯開設一個中心，從此開始進入東歐開展業務。目前，該公司正將重點放在羅馬尼亞，它於2005年在布加勒斯特開設了一項業務，去年在北部城市克盧日開設了另一項業務。Genpact歐洲首席執行官帕特裡克•科尼(Patrick Cogny)表示，包括薪酬和所得稅在內的勞動力成本相對較低，是該公司在羅馬尼亞投資的決定性因素；目前，烏克蘭和摩爾多瓦均在其計劃之內。
本地企業也在向勞動力成本更低的地區遷移。波蘭的家具制造商已開始將業務外包給烏克蘭和白俄羅斯的合作伙伴。斯洛文尼亞一家軟件開發商Hermes Softlab已在波斯尼亞、塞爾維亞和黑山創造了200個工作機會——相當於其員工總數的四分之一。
改革移民政策
但是，正是由於歐盟東擴使得工人更容易向西歐遷移，對於東歐更遠地區的潛在移民來說，他們的生活也更為艱難。曾享受波蘭免簽證待遇的烏克蘭人現在遇到了官僚方面的障礙。摩爾多瓦人難以進入羅馬尼亞。雇主們希望放寬限制。他們還在從更遠的地區招聘勞動力，例如簽署短期合同，從越南、中國和朝鮮引進工人。
無論雇主怎麼做，正如西歐的情況那樣，如果東歐地區打算繼續其迅速的經濟發展進程，東歐各國政府遲早都會被迫考慮具有爭議的移民問題。
英國《金融時報》斯蒂芬•瓦格斯蒂爾(Stefan Wagstyl)、揚•切恩斯基(Jan Cienski) 、科斯特•艾迪(Kester Eddy)、(Thomas Escritt)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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