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04月02日
在過去的一個世紀中﹐巴西一直是片土肥苗不壯的土地。由於通貨膨脹失控﹐國家負債居高不下﹐巴西的局面一團糟﹐沒有人能在國際舞台上重視它。但現在已是今非昔比。
想想看：面對上世紀30年代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全球經濟危機﹐巴西的經濟產出去年只微降了0.2%﹐而該國今年的經濟增長率預計最高可達6%。巴西人每天都忙著買洗衣機、汽車和平板電視機﹐他們甚至沒有注意到此次全球性經濟低迷。
巴西已經是拉美最大、世界第十大經濟體。高盛(Goldman Sachs)的一項研究顯示﹐到2050年時﹐巴西有可能成為全球第四大經濟體﹐把德國、日本和英國甩在身後。
顯然﹐巴西已經否極泰來﹐以其現在的重要性、雄心和經濟基本面﹐它很有可能成為世界強國。但巴西在充分發揮出自身潛力之前﹐還必須克服大量挑戰。
它的公共部門人浮於事﹐腐敗嚴重。國內犯罪猖獗。基礎設施急需修繕和擴建。商業環境也在束縛人的手腳﹐其勞動法受到了【意大利法西斯分子】貝尼托•墨索里尼(Benito Mussolini)經濟綱領的荼毒。巴西還有過於自滿的危險﹐有可能會看不到仍有大量工作要做。
聖保羅著名金融咨詢師阿莫瑞姆(Ricardo Amorim)說﹐目前巴西有太多的好事同時發生﹐它有可能無法加以充分利用。阿莫瑞姆說﹐巴西未來幾年將擁有它前所未有的眾多機會。
目標宏偉
由於巴西的規模﹐這個國家一直有很大的潛力。巴西的領土面積比美國本土還大﹐其人口幾乎相當於德國、法國和英國的總和。但除了足球和音樂外﹐許多巴西人自己也相信那句被安到戴高樂(Charles de Gaulle)頭上的話：巴西不是個靠譜的國家。
巴西的局面是在上世紀90年代開始發生變化的。巴西政府當時實施了嚴格的貨幣政策﹐高度重視財政收支平衡。這種審慎的財政政策給了巴西可觀的財政儲備﹐並使巴西在此後遭遇的歷次經濟危機中有了喘息餘地。
比如說﹐當2008年出現嚴重經濟低迷時﹐私人放貸開始停滯。這時手握大量現金儲備並擁有一家開發銀行的巴西政府於是下令﹐國營銀行要敞開口子放貸。這些銀行去年發放給巴西人的貸款創下歷史最高紀錄﹐許多巴西人都可望躋身這個國家規模迅速壯大的消費階層。巴西的國內需求大幅飆升﹐弱化了經濟增長放緩造成的沖擊。
巴西總統盧拉(Luiz Inacio Lula da Silva)最近夸口說﹐這是一個不同於10年前的巴西。他說﹐巴西要是還像當年那樣﹐就已經被希臘目前的危機搞破產了。
此外﹐巴西國內已經形成了要避免再犯以往那些錯誤的政治共識。直到不久前﹐選舉在巴西還被認為是不負責任的民粹主義主張和投資、穩定和增長之聲之間的生死對決。而眼下﹐無論是右翼還是左翼的主要總統候選人預計都不會過遠偏離當前的經濟政策﹐這些政策融合了親商界的市場規則以及社會福利項目。
即使是盧拉親手挑選的繼任人羅塞芙(Dilma Rousseff)﹐其有關要讓政府在經濟生活中扮演更重要角色的承諾﹐也沒有讓商界感到害怕。羅塞芙目前擔任盧拉的幕僚長﹐她將代表執政黨參加今年10月舉行的總統選舉。美國律師事務所Shearman & Sterling LLP駐聖保羅辦事處的巴西投資律師簡斯基(Andrew Bela Janszky)說﹐看到無論誰當選總統都不會令人驚慌失措﹐這是件讓人欣喜的事。他說﹐這次﹐穩定幾乎是必然之事。
雖然巴西已經是鐵礦石、鋼鐵、大豆、糖和牛肉的主要出口國﹐但通過艱苦努力﹐巴西在其他一些產業也取得了以往只能夢想的高速發展。經過數十年的研究和投資﹐巴西2007年在大西洋底發現了規模巨大的新油田﹐這些油田未來幾年預計會使巴西的石油產量增加一倍﹐每年給這個國家新增數十億美元收入。
清理門戶
這些變化產生了戲劇性結果。經濟形勢好轉使數百萬巴西人擺脫了貧困﹐並且正在形成一個欣欣向榮的中產階級。舉例來說﹐巴西長期以來都是東北地區的人向南部那些更加繁榮的城市移民﹐而這一地區現在的經濟增長率已經超過國內其他地方。那裡的企業正忙著將許多只幹過農活的人培訓成生產汽車、家電和電腦零部件的工人。
巴西的前景是如此美好﹐以致於那些曾經會打擊國內外投資者信心的事件﹐無論是全球金融危機﹐還是巴西總統盧拉與古巴、伊朗和委內瑞拉領導人的熱情擁抱﹐現在大體上都能被投資者坦然面對了。
不過在巴西實現其躋身第一世界的雄心之前﹐它必須解決本國在經濟、法律和社會方面存在的巨大不足﹐這些缺陷已經在阻礙著巴西的發展。
首先﹐儘管巴西進行了大規模改革﹐但政府在經濟中的角色依然相對很大。巴西諮詢機構Mosaico Economia Politica提供的數據顯示﹐巴西的政府開支超過國內生產總值的20%﹐而美國、中國和印尼的這一比例分別為15%、13%和7%﹐印尼也是一個發展迅速的新興市場國家。西班牙國家銀行(Banco Santander)提供的數據顯示﹐雖然巴西政府上世紀90年代削減了多達15萬個政府職位﹐但自那以來新增的政府職位卻是這一數字的兩倍。這家銀行是巴西最大的外國投資者之一。儘管巴西政府的支出餘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大﹐但政府債務已開始回升。
西班牙國家銀行在研究報告中說﹐為了給政府擴容及沉重的養老及福利計劃提供資金﹐其趨勢可能是提高稅率、減少投資﹐這可能造成長期增長放緩。在國家放貸的刺激下﹐隨消費需求而來的支出增長呈激增之勢﹐這已造成通脹再度抬頭﹐迫使央行考慮再次上調利率。
巴西聖保羅商學院Insper Instituto de Ensino e Pesquisa經濟學家、教授方賽卡(Eduardo Giannetti da Fonseca)說﹐政府不可能面面俱到﹐支出、私人消費和投資的同時增長是不可能實現的﹐最終總要有所讓步。
另一個問題是條條框框頗多的商業環境﹐特別是嚴格的勞工法﹐這一法律可以追溯至上世紀40年代﹐並最初成型於墨索里尼的中央經濟統治論觀點。因為開設公司、僱傭員工成本很高﹐許多業主和公司選擇在黑市運作﹐給工人發薪也是暗中進行。這就催生了巴西規模龐大的地下經濟。麥肯錫公司(McKinsey & Co.) 2005年時一項研究顯示﹐地下經濟佔巴西國內生產總值的40%﹐解決了近一半城市居民就業問題﹐在全國經濟增速中有1.5個百分點是地下經濟所貢獻的。
這個問題在巴西各地都很明顯﹐從城市人行道到公共汽車上、再到里約熱內盧歡鬧的海灘﹐地下商業隨處可見。米爾頓(Milton)是一個在聖保羅市中心兜售盜版軟件和DVD的商販﹐他說﹐我也想有真正的工作﹐但找我現在這樣的差事要容易得多。這位不肯透露自己姓氏的28歲小販說﹐像我這樣的工作到處都是。
聯絡不暢
另外一個制約增長的因素是基礎設施的匱乏﹐從公路、鐵路、橋梁、碼頭、再到機場和輸油管線可謂無一不缺。就像這個國家幾乎所有事情一樣﹐基礎設施投資也隨著往日興衰而幾多起伏。項目開工時本來光景很好﹐但最後幾十年過去了還都荒廢在那裡。
除了陳舊、失修之外﹐巴西基礎設施領域還有其他問題﹐那就是它們小得無法滿足當前的人員及物資使用需求﹐適應未來增長就更無從談起了。預計本週巴西政府將宣佈其規模宏大的“增長加速方案”的第二階段內容。這一最初於2007年推出的方案曾預計基礎設施投資約為3,420億美元﹐但至今許多項目仍被官僚主義絆住了腳步。研究公共支出問題的非營利機構Contas Abertas在本月的一份研究中指出﹐該方案規劃的基礎設施項目中只有11%已經完成﹐略多於一半的項目還未啟動。
乍看上﹐目前巴西的形勢會有所改善﹐因為該國正在準備迎接2014年巴西世界杯和2016年里約熱內盧夏季奧運會的到來。除了修建新的公路和候機樓之外﹐現代化的體育場館和風景優美、有良好警力部署的人行道也將展現在人們眼前。然後﹐那些常常要因為大宗貨物清關手續未完成而等上幾天甚至幾週的製造業企業、出口商和船運商深知﹐巴西需要改變的不僅僅是外觀。
其他領域同樣是進步有限。犯罪仍將是大多城市和缺乏法制的鄉村中存在的主要問題。在巴西農村﹐一些膽大妄為的礦工、伐木工人以及土地所有人不時行恃強凌弱之事。巴西執法團隊工資水平太低﹐以致於一些警察經常用手中權力換些外快﹐或者在一些已不堪重負的法庭難以解決的問題上動用嚴重侵犯人權的手段來“執法”。官方統計數據顯示﹐人權觀察(Human Rights Watch) 12月份發佈的報告稱﹐近年來﹐里約熱內盧和聖保羅兩地的警察每年殺死的人數都超過了1000人﹐他們當中許多都是被以執行死刑的方式在法外解決掉的。
巴西的政客以及議員也常常違法。該國最受尊重的執法部門聯邦警署(Federal Police)擔負著打擊腐敗的重任﹐最新一份報告顯示﹐聯邦警署目前正在調查的公共腐敗和欺詐案多達30000起。首都巴西利亞前市長目前正在監獄里等待審判﹐此人被控在公共建築項目中收取了回扣。
公共教育也成問題。巴西的全民福利計劃向有需要的學齡兒童家長發放津貼﹐讓他們確保孩子能去上學而不是幫家裡討生活。但學校自己仍是資金不足﹐教育質量也很差。過時的大學法規令那些最好的公立免費大學充斥著從私人高中畢業的富家子﹐而從公立高中畢業的窮人家子弟則要花大錢在不入流的大學里攻讀二流學位。
盧拉及包括羅塞芙在內的各位部長們承認還有許多工作需要做。他們堅稱﹐到目前為止﹐所做的工作仍是為穩定打基礎﹐以利日後的投資及增長。既然全民福利計劃已減輕了赤貧階層的苦痛﹐金融危機的災難性影響也被克服﹐那麼政府可以把關注的焦點轉向去打造更堅固的經濟基礎之上。
盧拉在12月底的一個電視講話中說道﹐如果說去年的策略是刺激消費﹐那麼我們現在的重點是增加投資﹐讓經濟車輪健康、持久地向前駛去。
PAULO PR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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