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從M到L

【經濟日報╱陳冲】2008.11.17
什麼是從M到L，是從中號換為大號嗎？當然不是！
周末的英國金融時報，頭版出現一張照片，不是財經名流，而是一排約十隻的大閘蟹。內容報導在金融風暴之餘，香港應景的大閘蟹銷路大減達40%，顯示民眾消費趨於保守。一位接受訪問的批發業者表示，其客戶本身都已變成大閘蟹（當地習稱被套牢的投資人為大閘蟹，取其十腳被綑，無從伸展之義），實在無力消費。
三天之後，金融時報的頭版又出現一張照片，這次是數隻綁住巨螯的龍蝦。至於內容是美國緬因州龍蝦上市，但價格跌至20年來的最低點。其「船邊價」（boat price）由每磅4美元跌至2.35美元。受訪的龍蝦漁夫表示，以往日子平順，從未想過rainy days（未雨綢繆），結果居然來場傾盆大雨，所以不少店家仿金融、產業的bail-out，紛紛推出Lobster Bail Out，半價求售，市況淒慘。
在S&P500自去年10月高點一路下挫甫滿一年之際，這兩則新聞顯示一個共同現象，即消費能力的緊縮。而令人憂心的是，大閘蟹與龍蝦，與麵包、饅頭不同，代表的是中產階級消費力的衰退。
中產階級已經受傷，在M型社會頂端的富人則又如何？不妨看看Liv-ex指數。
1999年在英國成立的倫敦國際酒商交易所（London Int’l Vintners Exchange），是全球高級酒的電子交易平台，與一般（證券）交易所同，提供各界資訊、交易、撮合、結算的功能，甚至還要求交易者參加信用保險。該交易所有兩種指數，Liv-ex500與100。前者涵蓋500隻高級葡萄酒，該指數在2005年時，由於中國買家介入，一路上升，二年之間，各漲27.9%與31.9%，2008年仍爬升約12%，但6月開始小幅滑落，10月底已回至5月的水準。但最足代表高消費力的則是Liv-ex100的指數，囊括100隻評分95分以上最尊貴的好酒（most sought-after fine wine），該指數也因中國買家出手，急速竄升，二年各漲48.5%及37.7%。2008年仍上漲9.7%，但6月以後同樣下挫，至10月跌幅近19.2%。雖然在該交易所網站中仍列表與FTSE、S&P500以及Nikkei225等股票指數比較，凸顯其抗跌性，但不可否認，最高階的消費者也受到衝擊開始抽手。
2005年日本社會學家三浦展《下流社會》一書，指出日本中產階級在精神上的向下沉淪；2006年日本管理大師大前研一《M型社會》一書，則指出中產階級在財富上向下淪落。收入、消費以及財富的兩極化在世界各地逐漸成形，有識者均表示憂心。
台灣的M型社會雖有趨勢，但不十分顯著。最高所得組可支配所得為最低組的6.03倍，雖然高過1980年的4.17倍，不過仍遠低於大陸的7.9、美國的9.59、香港的17.66以及新加坡的20.91。情況似乎尚可接受，但因受到全球金融風暴影響，股市自今年高點跌幅達52%，匯率下挫9.2%，加上雷曼兄弟800億連動債的影響，全國國民財富縮水，自可想見。
由大閘蟹、龍蝦的滯銷、降價，看到頂級紅酒乃至白松露（拍賣慘跌八成）、鑽石市場的交易，M型社會的中產階級益發扁平，右端的富有階級也漸告萎縮，M已朝L型接近靠攏。
11月13日惠譽信評將台灣明年經濟成長下修為-1.7%，引起一番議論。經濟學入門書揭示，一國的GDP=C I G NX。消費不振當然是令人憂心的因素，目前政府鼓勵投資、加強公共建設、並喊出「政府挺金融、金融挺產業」，都是教科書原理的實踐。不過，舊原則仍可以有新做法，以社政單位的「工作所得補貼」專案為例，以電腦選案方式，就財稅資料中選出「近貧」的補貼對象，雖受批評，但畢竟以極高行政效率送錢到戶。不過，補貼後是否真正促進消費，則不易追蹤。
其實在目前金融環境下，此種近貧補貼，甚或退稅，乃至不同之政府補助，大可採儲值卡發給方式，以確保款項可用於消費。尤其部分國內銀行已發行有Stand-alone的電子錢，具有接受遠端轉帳功能，對於政府定期支付之款項（如年金、補助款），還可以藉按期轉帳予以利用，再由民眾進行消費，使GDP公式中的G與C完美結合。
防止社會由M變為L，應該是當前要務！
（作者是永豐金控董事長，曾任合作金庫銀行董事長、財政部次長）